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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 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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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骄阳炙烤着大地。

那一年,她刚参加完高考。

站在大门外,瞅着春节时候贴在大门上的对联,对联泛着淡淡的耀眼的红,上联是静以修身邻里睦,下联是俭以养德事必躬,横批:勤勉持家。

“爹,姐姐考上了,考上北京大学了。”她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

她回眸一笑:“小妹,你说啥?”

“姐姐,我在那边场院玩的时候,遇见了村长,他叫我回来告诉爹爹和你,让你赶紧去村委会领录取通知书。”小妹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真的。”她怔住了。

她们的父亲,一个才四十五岁却已经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端坐在矮凳上,编着手里的篾席。

听到她们的对话,父亲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背过身去悄悄地用缀满补丁的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珠。

她回过神来。

拉着十岁的妹妹跑到父亲身边,把头靠在父亲的膝盖上,泣不成声。

父亲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怜爱地望着他的小棉袄,手掌摩挲着两闺女的头发,指尖在微微颤动。

曾经,她也是一个有母亲呵护的幸福女孩,然而,噩梦在十年前降临了,母亲因为生妹妹的时候难产,妹妹活了,母亲却没了。

从此,他们家被人们称之为“绝户”(在当地,“绝户”的意思指的是没有男孩传接香火的家庭),行走在亲切而又陌生的村道上,他们的头都埋得很低,每天受着别人的指点和冷遇,很多人家都与她家断了往来,生怕接近他们就会沾惹上晦气。

她,总是班里是最沉默的一个,也是最“不合群”的一个,别人在课间嬉笑玩闹,她却深埋在书堆里,不停地学习,不停地努力,就想着有一天她可以改变别人异样的目光。

父亲只有初中文化,农闲之余做些手艺活补贴家用,坚信“知识就是力量”的信条,经常想方设法给两闺女寻找各种各样的旧书籍,带着她和妹妹读书、认字,沉醉在书籍带来的尊严和慰藉里,从书中吸取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教给她们做人的道理。

父亲给她取名叫米粒,是源于对庄稼的期盼和良好祝愿,希望她像米粒一样茁壮成长,也期盼她未来的人生像米粒一样地充实和饱满。

米粒考上北京大学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一会儿,那些曾经见了他们如同见了瘟神一般绕道走的村民,纷纷来到这个被他们遗忘了的院落,向米粒和她的父亲表达着他们的恭喜之情、艳羡之意。

人们围绕在父亲的身边,向父亲说着各种恭维的话“刘叔,这会苦尽甘来了,以后就等着享福吧”“米粒这丫头真争气,咱乡里乡亲的都跟着沾光呢”“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乡亲们额”……父亲不卑不亢地在他们中间周旋,真诚地接受着众人的道贺,仿佛全然忘了曾经经受过的冷言冷语。

米粒拉着妹妹躲在门后,悄没声息地观察着院落的嘈杂人声。她感受到了父亲的光明磊落,感受到了作为父亲女儿的骄傲。

待人物散尽,这个院落回归到了往日的宁静。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父亲破天荒地给姊妹俩包了饺子,面对这个平时吃不到的美味佳肴,他们把它消灭得精光。

夜幕降临,窗外的月光柔和而明亮。

父亲把通知书平平整整地压在箱底,上了锁,把钥匙揣在最贴身的荷包里。

“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孩。

在梦里,她和亲爱的母亲紧紧相拥,在母亲的怀抱里哭成一团:“妈妈,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回家,妹妹天天吵着要妈妈。”

母亲慈爱地望着她:“傻孩子,妈妈每天都在天上看着你和妹妹,还有爸爸,妈妈会保佑你们的。”

突然,一阵风吹来,母亲离她越来越远,母亲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她大声呼喊着。

妈妈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她,舍不得放开。

米粒擦掉眼角未干的泪水,这一刻,她无比清醒。

她坐起身,趴在窗台上往外望去,只见父亲挺着有些佝偻的脊背站立在院子中间,端详着手里的照片,口中念念有词:“孩子妈,你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米粒很争气,考上了大学,你放心,我会带着俩闺女越过越好的……”

原来,父亲是在和母亲说话,在母亲离开的日子里,父亲既是父亲又是母亲。

米粒给身旁熟睡着的小妹掖掖被角,凝视着父亲孤独却又纤瘦的背影,暗自咬牙:“母亲,您安息吧,我会照顾好父亲和小妹的。”

七月,虽骄阳如火,却又温暖如春。

(作者单位:102地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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