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港吞噬了她年轻的生命。
她是我的同桌,成绩班级垫底,满脸雀斑,头发希黄自然卷,扎一个小辫子弯在脑后,像一个大逗号。
三年级时,从镇上调来的班主任在班级实施“结对帮扶”,她被安排到我的邻桌,中间第一排,最好帮最差,精准帮扶。
多次留级的她,个头高出应届生一大截,被安置在教室最后一排靠近角落的课桌上,不受关注。
她老实寡言,不敢主动问我问题。我检查她的作业,空着很多不会做的题目,个子矮小的我辅导高大的她,一脸得意,高高在上。她只是腼腆的笑,默不作声。
坐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上课时,她总是仰着脖子,盯着黑板,一副很努力很认真的样子,但是学习效果却并不理想。
她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袋。同学们交头接耳。
一节语文课上,班主任让大家畅谈自己的理想。我积极活跃,是班里的“显眼包”。班主任先点了我,我站起来,自豪地说道,科学家。声音洪亮。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顺次点了我的同桌,她慢慢起身站立,微驼着背。我抬头看着她,好奇她会有怎样伟大的理想。只见她一双小眼睛眯缝着,像睁不开似的,斜视着右下方,讪讪地笑着,小声地说道,农民。
她的回答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班主任失望地朝她摆摆手,让她坐下来,又示意同学们安静。她难为情地坐下来,脸涨得通红,挂着一丝不知所措的微笑。
那会儿,老师教导学生用功读书,无一例外都是以跳出农门当“诱饵”。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摆脱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老师们的苦口婆心,似乎没有在她单纯的心灵里激起一点点涟漪。她的理想与所受教育格格不入。
其实,我并不知道科学家具体是做什么,那只是我作为优等生给出的标准答案。
第二天,班主任又问她的理想,她羞怯不乏自信地回答,科学家。声音在教室回荡。
这次,她学聪明了,照搬我上次给出的标准答案。免遭一番嘲笑。可是我知道,她的梦想依然是成为一名农民。
一次小学同学聚会,她没有来。
她掉进长港淹死了,没等念完小学,便辍学在家。一天去村头的长港洗衣服,家人见她迟迟未归,连忙去港边找,发现港边的石块上空余捣衣棒槌还有装衣服的竹篮,唯独不见她的身影。等到在下游找见时,她已经断气了。同学们窃窃私语。
她,普普通通,甚至智力亚于常人,长大想当农民,对此我印象深刻。
我问长港,为何不让她实现这小而朴实的愿望。
长港不语。
(113地质队:周丽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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