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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苏大麻子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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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麻子,又名苏三棒,学名:苏学石。凡世间各种事物落入他脑里;一思量,都变了调。红的被说成白的,白的被说成紫的。也许这是与他学名姓氏分不开吧。

苏大麻子祖宗三代都与石头有缘,他爷爷是石匠,父亲是钻工,其本人又干钻工。三代玩石头,唯一不同的是爷爷石匠打的石磨、石窝、石槽、石器之类。父亲当钻工打的是成节成节的的岩芯。苏大麻子除了打岩芯还得研究各节岩芯的沉积年代矿石组合,考察岩层产状,节理裂隙之类。好比长江大浪,一浪比一浪波涛。

要说脾气和个性,在爷爷与父亲和他们之间相比;本质一点没变,一根肠子从头通到股底,做事认真,爷爷打石器见杂质就丢,父亲摆岩芯时岩芯上不准有一叶枯草或树叶。一块岩石或砂石在苏大麻子放大镜下会研究几个小时,什么结晶结构,晶体形状,伴生铜、铅、锌之类在岩芯上显示与否,他心里清如明镜。

早年,当石匠的爷爷去世后,父亲因常年待在野外矿山,对他的照顾和父爱很少,母亲是地地道道、老实巴交的人,没文化。靠他自己天生的倔强,从一个乡办小学一直读到办高中,最后考入武汉地大。由于父亲的影响,填专业时他二话没说,提笔写下钻探及找矿专业。1980年毕业后到地质队时父亲因关节炎病情加重已提前退休了。

苏大麻子的老婆是地质队人事科长的女儿。七八十年代,地质队中专,大学生少,像苏大麻子这样大学生在地质队是丈母娘眼中的抢手货。虽说苏大麻子家境贫困,人也长得五大三粗,国字脸黑如木炭,但他是全队唯一名校大学生,丈母娘也降低了人才和家境的择婿标准,同意女儿的婚事。

苏大麻子婚后有一儿一女,一家人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八十年代,交通道路和交通工具跟不上,地质队找矿、打钻,靠的是双脚和当地村民的肩扛手抬,物探化探,测量仪器靠人工背或马驮。

苏大麻子自小农村出身,凭着石匠后代的刚烈个性,长期领着全组人员每天翻山越岭,靠粗壮的脚杆骨,不分白日昼夜,逢沟过沟,逢山越岭,遇村寨天黑马棚草堆而住,在农户猪舍旁稻草丛蹲上一夜。

第二天又一边填图取样,一边赶回几十公里的驻地。喝农户的土酒,黑灯瞎火吃农户家过期生虫的乳腐,啃生萝卜、地瓜、咽青蛙幼崽稀饭,喝石板窝里盛的望天水,被当地村民误认为挖他们祖坟被捆等等,啥怪事都经历过。用苏大麻子的话说,这一辈子已经百毒不侵了!

八十年代,地质队是国家的功臣,国家有政策支持,粮油均可凭油票购买,粮票在当地不受限制购买。落后的年代,造就了落后的思维;落后的思维,造就了个人对手中“权”的使用。一个当地粮管所长,也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对外来单位设置关卡。所以分队领导就安排让苏大麻子区办理采购之类的事务。苏大麻子原本面目黑熬,生人一见先便畏惧叁分,但细细一接触,又发现他本人仗义、倔直;自然就接受了他。

苏大麻子所在的分队,每到一处,他就先去拜访当地粮站和肉食品供销社,找到主要负责人,用他公斤级的酒量,一一将他们放倒,第二天再去拿油粮票购物资。所以,整个分队粮油充足屯剩有余。收队时,每人还可以多购一份返家。

搞化探地质是一个平方公里必须取四件样接任务是苏大麻子带的普查组。每天得完成八到九个平方公里。没车接送,靠的是脚力。光样品就每人二三十件,一公斤重一件的样品,四个人一天跑下来就几十公斤。苏大麻子力气用不完,样品全包,左右肩,腰带上,左右手全挂满样品,可他脚杆依旧不输,蹬山鞋哒哒哒踏在石板路上十分有力。

这年夏天,大队办公楼溜进两名小偷,偷了财务室几十万现金款想留,被苏三麻子拉肚子上厕所时遇见,一脚一拳将两名小偷打昏在地,保住了大队的损失。

这年秋天,苏大麻子带人在机场搞岩芯编录,恰遇一根钻杆因脱节向一名钻工头顶砸去,苏大麻子一个健步上去,双手将钻杆空中接住,保住了钻工的性命。

这年腊月,附近寨上有户人家杀猪准备过年。四百来斤毛重的猪,五六个年轻人忙乎了一早上,没能把猪放到案板上。那猪野性十足,嘴咬脚蹬头撞,险些伤了人。苏大麻子路过,见状二话没说,走过去一手提着猪耳朵,一手提着猪后脚,弯腰向下一蹲,嘴里高喊一声:起!便瞬间将猪侧翻在案板上,然后他单腿压住猪身,接过杀猪刀,将猪一刀过命。虽说猪血喷溅他一身,可猪的主人硬是将他留下,吃了杀猪饭,喝了一顿土酒。

驻地方圆百里,这几件事让苏大麻子出了名,年岁老到八九十岁的老人,小到三四岁的娃童都知道地质队有个苏大麻子,力大无穷、仗义无边。

那么,苏大麻子后来为啥又被人们改名:苏三棒呢?这话的从头说起。

一晃几年,苏大麻子一儿一女已长大成人。大儿子苏军从小受父亲辈执爱钻探地质的熏陶,成年后与人组合购置了几台钻机,重操爷爷的钻探旧业。女儿苏童出落成钻机队伍的队花。如出水芙蓉般标致。一双碧潭大眼配上苹果月盘,身材高大而健美。苏童的个性气质均赶上了苏大麻子那倔强劲,虽说他是女儿身,但却具备男儿们调皮的本性;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力大、脾气大。苏大麻子对付别人招,在女儿面前却无招,苏大麻子倔,苏童比他更绝倔。苏童五岁时,苏大麻子想将破旧的竹椅修钉来用,觉得扔了可惜,苏童立刻提着砍刀三下五除二将竹椅劈成碎片,边劈边说:给妈拿去烧火做饭用。苏童八九岁时,苏大麻子在河边条鱼,苏童二话没说,捡起石头砸进他花了几天时间喂得的窝子,然后转身一溜烟跑掉,苏大麻子对女儿无法,只能垂头丧气的收杆回家。苏童十四五岁时苏大麻子因家事吼了自己女人几句,苏童在一旁将一桶水用力排泼湿了他全身,然后夺门而逃不见踪影。

如今儿子女儿都已长大成人,苏大麻子打心里舒服。一双儿女,他心里最喜欢的仍是女儿,尽管从小到大她样样与他作对,可他一直认为这才是他苏大麻子几十年后的影子,赶根赶种赶脾气。

这天,苏大麻子一大早上机场,想去查看钻探进度情况,天刚蒙蒙亮就起身,一路上从草淋露。刚到半山腰,他就停下脚步,静静地仔细听去;当巨石后再次传来呻呤声吋,他一个健步跑去,低头一看,一位七十多岁的白发老人,看样子是腿骨摔断了,血迹斑斑躺在巨石旁,浑身上下衣物血迹混杂着潮雾湿透。老人面无血色,气游如丝,见了来人以一种乞求的眼神望着。苏大麻子二话没说,一把将老人扛在背上,快步如飞向山下镇医院跑去,边跑边对背上的老人说,你不要怕,我有的是蛮力,到医院你就有救了。

后来得知,这摔伤的老人是附近山脚蜂塘村的孤独老人,儿子、儿媳妇、孙子前两年都出门打工了,老伴已过世几年了。土坯屋里就他一个人留守着,家里唯一的家产就一头牛,两只鸡、一条狗。昨天放牛,因为牛突然受惊,拖着他一路狂奔,一下子撞在巨石上 ,断了腿骨不说,胸骨也断了几根,就这么静静昏迷在山上呆了一整晚无人知晓。幸好遇上苏大麻子,才免于因流血过多而死亡。

苏大麻子送老人到镇医院抢救住院时,已是下半夜两点过钟,当时正值秋末,夜间寒风逼人。他穿的衣服过少,虽说身体健壮。但偶尔也会让寒气抽打得浑身寒颤。他顾不了这些,赶快用医院的座机电话打给钻探队驻地,通知让女儿立刻送钱过来。

以往,苏童在梦中正睡得香甜的时候,任何人叫她起床是不行的,除非用天上的雷声放在她耳边猛烈轰炸。否则,她不会醒,或许醒了倒身又睡。当得知父亲需要钱交住院费抢救老人时,她翻身爬起,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壹仟多元钱,一路小跑奔医院而去。

医院门口,当苏大麻子见女儿全身汗流跑来面前,心疼伸手拍了拍女儿肩说:“好样的,这才是我苏大麻子的女儿”,苏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爸,你也不错,平时凶巴巴的,今天亲眼见证了你女人心肠”,“放屁”苏大麻子回应一句。

凌晨五点,苏大麻子和女儿办完老人的住院手续,留下女儿照护老人,自己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驻地。此刻,街上依然很安静,偶尔可见环卫工人从街边拿着扫把穿街而过。

二〇〇一年,地质行业实行市场机制转轨,大队将钻探队承包给苏大麻子。这对苏大麻子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四十多人的钻探队伍,单是工资福利这一块一年就需两百多万,负责盈亏不说,按承包协议每年得上交大队一百二十万的管理费。

以往是大队下达项目,如今是苏大麻子自己去市场找项目。今非昔比,如抬石头扛子,肩被压得慌。他思来想去,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成立了市场部,让女儿苏童负责。

对于苏童来说,突然赶鸭子上桥,虽说太突然了些,但她乐意,从小到大跟着父亲在山沟里钻来钻去,很少在繁华的城市闹区里生活,向往城市去闯一闯,也是她的愿望。当着大伙和父亲的面,她拍着胸说:“老爸、大叔们放心,不就是闯市场嘛,吃过猪肉就清楚猪怎么走路,爬过石墙就清楚墙的尺寸,闯就闯”。

苏大麻子知道自己女儿的斤两;胆大、细心、豪爽;唯一不足,业务的合同条款细节、付款方式等业务经验少些。

他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说:“先不要吹大话,万一项目接不来,耽搁了大伙”!苏童嘴上没吭声,心里却嘀咕着“老爸小瞧人,既然让女儿去闯,又放心不下,真是老古董”。

当然,苏大麻子担心归担心,他把钻探队唯一的大学生调给了苏童。苏童虽说地校毕业,身边又多了位大学生给她当军师,在钻探市场发挥的淋淋尽职,如鱼得水。大小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往队里送。

由于苏童的项目接的多,搞得苏大麻子和钻探队手忙脚乱,这个工地没收尾,哪个工地就开始催着进场。大伙恨不得一台钻探当十台使用,钻工们在炎热的烈日下被晒成了黝黑的煤球。

这天,苏大麻子去大队领钻头,路过仓库旁的平房时,见一位退休老工人坐在木凳上缝补一件发旧发黄的棉衣。此刻,已立秋了,秋风徐徐凉意,老人卷曲着身子,双手抖抖索索,正专心细致一针一线缝补着棉衣肩胛处,苏大麻子心想:“这棉衣是早年钻机上劳保福利发放的工作棉,油渍渍的透着一层油光”早该扔了。于是,他上前给老人打招呼:“李伯,你这棉衣有十几年了吧?还保留着”。老人抬起萝卜丝的抬头纹,见了苏大麻子微笑道:“小苏,这棉衣穿着也透风,穿不了,补好放着,是留个念想。想当年你参加工作那时,我就你现在这个年纪,岁月不饶人,一晃我就老了,离土堆为时不多了,自从老伴去世后,儿子儿媳妇也在城里,我没别的念想了,经常把这些棉衣棉裤翻出来摸摸补补,回忆回忆当年”

老人这么一说,让苏大麻子心里一酸,七尺男儿双眼顿时溢出泪水。他立刻脱下女儿在城里给他刚买的一件外衣,披在老人身上说:“李伯!立秋了,进坐屋里补吧,注意保暖!”说完转身离去,边走边伸手抹了抹眼泪。心想:等年底了,老子一定从大队承包费里抠下一些钱来,发给全队退休老人和遗孀慰问品。

这年年底,苏大麻子承包的钻探队,除了自给自足,大伙除了工资,年底也分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奖金。苏大麻子硬是从上交大队管理费里扣除了十多万,让苏童领着大伙去购置了油、米。按全队退休工人和遗孀的人头,每人一桶油一袋米。为这,苏大麻子没少与大队领导吵架,他有他的歪理,改革开放了,承包费也不应该是个死数,入大队账就入了冷库,现在在岗职工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可能忘了上辈老职工艰辛奋斗过的历史功绩,老一辈职工退休早,退休待遇低,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有的甚至为地质事业献出了生命,留下遗孀。如今市场经济发展,物价上涨,老人们就那点退休金过日子,改革不是经济市场改革,我们的思维和领导全盘考虑方式也得好好改革。

苏大麻子说的有眼有板,最终,大队领导也就默认此事。

这慰问品一发就是四年,每年都是按退休老工人和遗孀人头发放。当然,苏大麻子不是图名图利。一不做官,二不出名,他只觉得是人就要凭良心做事,一个人活得自在不算自在,得把身边的人也带动着活得舒心。哪怕是小小的一袋米,一桶油,放在老工人和遗孀的手里份量都很重,只有让他们感觉舒心了,温暖了才能多活上几年。

曾经有几位退休老人,见到苏大麻子围着他说“麻子(老人们都爱这么叫他)你做好事不图名不当官,我们却得了实惠,大伙死了到阴间都记住你的”老人这么一说,让苏大麻子听得毛骨直竖,连忙对老人们摆摆手说“老人们,多活几年就多领工资,到阴间就不要再惦记我哈,我这身子骨想多活几十年呢。”话一落地,大伙哈哈大笑。其实,这世界哪有阴间阳间之分,地球就这么一个,除了白天黑夜,二十四节气,就没人看见过阴间是什么样子,钱财如枫叶落地,人死火化了就是一堆泥。

苏大麻子的“苏三棒”的封号就由此而来;

第一棒,杀猪不要人帮忙,一头四百多斤的猪他一个人能搞定。

第二棒,他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女儿苏童(后来被人们封号苏大胆)。

第三棒,是他抠扣留下上交大队的承包费,连续四年给退休老工人和遗孀们春节时发米发油(当然,这与大队领导的默认有关)。

如今,苏大麻子已退休了,大队把钻探队的重任交给了苏童,子承父业,总算替苏家完成了祖宗三代从事地质事业的心愿。

苏大麻子退休后,偶尔也会跑去机场,当着女儿的面黑着脸,检查那些与他风雨同舟几十年的钻机机塔,钻机就是钻工的第二生命,生锈了不去打理,它会生病。当苏大麻子发现机塔有几处生锈的地方时,就会骂骂咧咧,你祖宗们的棺材板板,生锈这么多地方,它不动了老子看你们喝西北风。骂完,自己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把机塔生锈处擦磨干净,再打上机油,打磨铮亮后扬长而去。

苏大麻子前脚刚走,一群先前大气不敢出的钻工们便一窝蜂围住苏童道:“苏童,你将来保证找不了男人,谁敢去你家见你爸?”“对对,你就当一辈子老姑娘吧”。

苏童挥舞手中的扳手钳,边舞边:“有本事你们冲着我爹去呀,冲我来算什么本事,再胡说八道我就搬掉谁的牙骨”大伙嬉笑着一轰而散。

苏大麻子退休后,闲下时也会悠闲自在蹲在河边,支架起鱼杆,学着姜子牙,嘴里唱:“鱼儿鱼儿快上钩,大的不来小的也将就,细看那场景,犹如一幅大自然纯朴的山水画”。

苏大麻子脸上并没有麻麻凹凹的点点,他这名字是生下他娘见他个头大,手长脚长,怕养不活。因此给他取了个丑名。其实,他堂堂正正活了几十年,活得跟明镜似的亮堂。

作者单位105地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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