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岭的6月,苜蓿香花满山飞,野果漫山挂青涩。时值中国第11枚“金钉子”落户苗岭一周年时,沐浴着夏日的凉风,我来到美丽的清水江畔,仰阿莎的故里剑河县;走进令地层古生物学家魂牵梦绕几时载的八郎村。
五亿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生活着种类繁多的古生物;五亿年后,这里青山绿水,草木重生,分布着远古时期,如史书般厚重的沉积岩地层,保存了5亿年前生命大爆发的古生物遗迹,让我们随地质学家一起去探索吧……
提起“金钉子”,要追溯到1869年,美国首条横穿美洲大陆全长1776英里的铁路宣告胜利竣工时,钉下了最后一颗用18K金制成的钉子,以示贵重,来之不易!后被地质学家们借用。国际上采用全球界线层型剖面和点位(GSSP,即“金钉子”)来定义年代地层单位、建立起国际地层表,使得全世界科学家在叙述地质历史时有一种共同的语言和全球性标准。
建立“金钉子”的意义在于读懂地球演化的编年史。就像历史学家把中国历史划分为夏、商、周等不同的时期一样,地质学家按地球所有岩石形成时代的先后,建立一套年代地层单位系统:宇、界、系、统、阶,类似每一个人类历史时期都包含一定的人类活动内容和事件,每一个时间地层单位则包括在这个时间间隔内地球上所形成的所有岩石和与其相关的地质事件。建立“金钉子”,就是要为地球演化的编年史“断代”,确定各个地质时代的分界线。
40余年来,全球科学家不断探索,共计钉下70余颗“金钉子”。此前,中国与意大利各有10颗“金钉子”,并列榜首。2018年6月21日,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秘书长Stan Finney亲笔签字,批准了以中国贵州大学赵元龙教授为首的研究团队将中国贵州剑河的苗岭统及乌溜阶作为国际寒武系第三统及第五阶的报告。至此,中国第11颗“金钉子”落户贵州剑河,中国成为全球拥有“金钉子”最多的国家。
这颗“金钉子”是由贵州大学资源与环境工程学院赵元龙教授领衔,贵州大学、中国科学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等单位专家共同参与,历经20余年研究完成,标志着中国地层学与古生物学所取得的又一项重大突破性进展。
为了寻找远古生命奥秘,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手拿地质锤、放大镜,常年敲打这书页般的地层,奉献了一生,只为寻找化石秘密;他们默默无闻,用自己的青春年华,上下探索,还原地球过往的印记。赵元龙教授就是这样一位一生“就搞古生物”的专家。
“不搞古生物,赵元龙就不是赵元龙了”,这是他的同事对他的评价。记得刚上大学时,1982年,40多岁的赵老师,就与黄庄友、龚显英地层古生物老师,带领贵州工学院地勘专业的学生在剑河县(原台江县)八郎村后的山脊乌溜-曾家崖凯里组剖面中发现了凯里生物群。持续的发现,促使他对化石产生了浓厚兴趣,为此后将一生献给古生物学打下基础。
经过多年的采集、考察、研究和探索,他又在乌溜剖面北0.6千米处的苗板坡剖面上发现化石丰度很高的凯里生物群新产地。大量见于澄江生物群及布尔吉斯生物群的重要化石不断被采到,生物群的动物化石达到120多属,仅次于澄江生物群(220多属)及布尔吉斯页岩生物群(150多属),为全球同类型第3位。1984年,剑河八郎乌溜——曾家崖剖面凯里生物群发现的第三年,赵元龙又带领地勘81届、83届学生测制了剑河川洞及丹寨平寨中、下寒武统凯里组剖面,正式进行寒武系第三统(寒武系中、下寒武统界线)及第五阶国际层型剖面及点位研究。剑河八郎乌溜-曾家崖凯里组剖面岩石出露完整,厚214.2米,化石丰富,其中三叶虫多达50多个属(亚属),可以分为3个三叶虫带,中部的三叶虫带印度掘头虫带首先出现距凯里组底52.8米处。别看52.8米这个简单数字,赵元龙先后用了5年时间才找到这个位置。他及团队在凯里组乌溜-曾家崖剖面的中、下部每20厘米一层,逐层寻找印度掘头虫的第一次出现点,后又用了12年与不同的标准观念争论,经历了长期的艰苦工作、国际合作。直至 2015年最终确定了印度掘头虫为寒武系第三统首次显露出现标准化石。全球寒武系第三统被正式命名为苗岭统,名称就是来源于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境内的苗岭山脉,第五阶被正式命名为乌溜阶,名称来源于第五阶全球层型剖面起点乌溜坡。苗岭、乌溜等地名,正式登入国际地层舞台,这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
寒武系“金钉子”的确立过程,经历了来自美国、俄罗斯等各国地学家不断的纷争,至最后达成共识,其时间论证长达十余年,充分体现了我国地学研究的综合实力和水平得到了国际认可。金钉子的获得常常被国际专家学者被视为国家荣誉,标志着一个国家在这一领域的地质学研究成果达到世界领先水平,其成果不亚于奥运会金牌。拿到“金牌”的优秀“选手”赵元龙教授百感交集。而今进入耄耋之年的赵老师依然活跃在野外,活跃在学术研究及国际学术交流舞台中,继续带领他的科研团队,为下一个“金钉子”而努力。
全球“金钉子”的落地,让这贫困、安宁的小山村顿时热闹了。剑河县更是成了各种考察团和科研爱好者的目的地之一,“金钉子”引领该县旅游扶贫方向,促进旅游事业的发展。一场如何发挥“金钉子”作用,讲好“金钉子”故事,助力全民科普素质提高,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科技扶贫计划,从政府部门到学术界已悄然在行动。
时光将年代地层装订成册,宇、界、系、统、阶,一部地球史书诞生了。中国在2018年再次苗岭获得一枚金钉子,这预示着地球史书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在广袤的大地上,地质学家们将继续探索。
地球,这部巨厚的史书,将会越读越薄,将被人类不断编写丰富多彩的新篇章!
(作者单位:地质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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