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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外婆的霉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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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乳又称豆腐乳、南乳、猫乳,据史料记载,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有开胃消食挑中作用,是常吃的调味品,在贵州自然也不例外,无论是炒菜还是蘸水佐料,甚至凉拌折耳根都必不可少,只是比起腐乳贵州人更习惯叫“霉豆腐”。

小时候看大人们打麻将,如果手气不佳就会互相调侃道,你今天是吃多了霉豆腐么?那时候我就在想,别处都叫它腐乳,大概也是怕寓意不好,真的被它霉到吧。

外婆做的霉豆腐味道十分细腻、鲜美异常。她先是要做豆腐,做豆腐前要选黄豆磨豆浆,幼年的我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捡豆子、泡豆子都要去捣乱一番,就连推磨的时候都总想去帮忙,无奈个子太矮,憋红了脸也动弹不了那沉重的磨盘,外婆就站在我身后帮我一起推,说是帮我一起推,实际上我只是手跟着外婆推磨的轨迹,她的怀抱和黑红的大手把我包围,乳白色的豆浆顺着石磨流下来,一股生豆的清香钻进我的鼻腔。煮豆浆的时候,我就守在旁边,被豆浆的香味馋得直流口水,每当这时候外婆就拿来一个小碗,碗底装上白糖,用大水瓢给我舀上豆浆,笑眯眯地看我把自己喝成一个打嗝的“白胡子”老头。等豆腐做完,她再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在簸箕里铺上干燥的谷草,豆腐在里面依次排开,再一层草一层豆腐叠上去,放在阴凉通风处,经过几天的发酵,霉豆腐长出了白色的长毛,这时再裹上盐、花椒等密封在坛子里,又经过一段日子的腌制,熬上满满一锅的茴香水,等水凉透后加入罐子里,等个十天半个月就大功告成了。

起初我是不爱吃霉豆腐的,因为受不了那味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了。用筷子尖沾一点霉豆腐,细细品尝其中滋味,那是一种时间历久弥新的咸香,一种年轮冲刷的醇厚,是一种杂糅各种滋味的耦合,我甚至会在品尝的那一瞬间,忘记了它从冰箱里拿出来时那种足以混淆一切味道的恶臭,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无论经过多少时势变迁、斗转星移都能轻易唤醒的唇齿生香、津液涌动的滋味。

在我学会吃霉豆腐后的一个闷热的下午,外婆突然因为意外离开了我们,我哭得不成样子,心里都是她磨豆、点豆腐、熬茴香水的样子,也在后来近20年的时间里丢失了一种关于最美好的味觉。

人的执念有时候很难被认同,却有可能被理解。就像有人喜欢的鞋子会买上五双,喜欢的人不允许别人多看一眼,有人几十年如一日只光顾一家店,只要店不歇业,永远坐在同样的位置,吃着同样的食物。

是的,丢失那种味道,让我的心永远缺掉一块。于是,每次回纳雍,我都会立刻跑到卖酸汤饭的小摊,让滚烫的汤汁灼烧我的胸口,让长长的、焦糊的鸡爪辣椒裹满流质的霉豆腐,从口腔到味蕾都充分感受这一年一度的盛典,这仅有的、时光带来的片刻慰藉……

去给外婆扫墓,每次必到大姨家,返程时也总是收到大姨和姨父的心意,自家养的猪熏的腊肉,自己地里种的细小的、有虫眼的黄豆和包谷,当然,还有长在我心里的霉豆腐,就像小时候看外婆一样,我坐在小马扎上托着腮帮子看大姨翻箱倒柜,忙里忙外,到吃饭的时候,就着霉豆腐,又添了一碗饭,口里嘴里脑子里一时间满满当当,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指望吧。

霉豆腐在众多调味品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它不如包装精美的酱油,浓烈的陈醋,它甚至还比不上榨菜,不但被仔细切成均匀的条块,还有着好看的形态色泽。它却是寻常人家餐桌上最开胃、最下饭的美食,我最常见的就是它灰头土脸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包装也顶多就是一个有着红色盖子的、装过泡泡糖的塑料罐,茴香水一泡,不消三五日就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粘稠状,它时常与清粥作伴,却不是一道小菜,是除去酸、甜、苦、辣之外的其他,它为清汤寡水的生活增添了最浓郁的风味,虽然外婆已去了天堂,但她在人间留下的痕迹与我们唇齿相依。

等哪一天大姨老了,做不动了,身边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又该去何处寻找这丢失的味道?人潮中我又该凭借何物去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

还好,女儿也和我一样爱吃霉豆腐,同样对这个世界充满无尽的好奇,浓浓的血脉亲情或许会在某天、某个时空与我们重逢。

(作者单位:测绘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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