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太久,突然不记得小时候几年级学过朱自清的背影,其实当时并不明白里面写的对父亲的感情描述,只是抓紧背诵完才是要紧的,依稀还只记得两个词:“月台”和“驼背”。
父亲是个老顽童,并不是别人说的严父,据说结婚后都与同村的小孩在田里烧过别人家的稻草堆,七姊妹中排行老四,由于特别会干农活,年轻的时候身上一身肌肉。小学没毕业的他,小时候是我崇拜的偶像,80年代末从我记事起,他那个时候在我们村里是个全才,集体的时候当过生产队植保员,什么时候育种什么时候撒药都是他来掂量。唯独没有跟爷爷学会犁田,或许是牛太珍贵,爷爷没敢给父亲学。
81年集体解散,植保员的身份自然就下岗了,打破了大锅饭,父亲种田更卖力了。我们那里水稻是种两季的,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好的经验,成了我们村里“模范”的代表。印象中那个时候交公粮,天还没亮,父亲两只手抓起几麻袋谷子往同村二哥农用拖拉机上一扔,就往乡镇仓库里去了,那个时候最向往的就是和父亲一起送国家粮,因为可以吃到一年中为数不多的绿豆冰棍。
大概在三四岁,我懵懵懂懂的时候,有一年,我们村里突然发现了煤炭,仿佛一夜之间小煤窑挖出了十多座,没有任何机械辅助,全靠人工锄头挖、肩膀挑的那种,给原本靠天吃饭的小村庄多出了一条活路,父亲自然也就加入到了这支队伍中。父亲不仅身强力壮还十分勤劳,赚的钱也比别人挣的多,据说那个时候可以干到两百多一个月,这让邻村的村民都羡慕不已。
80年代末在湖南像我们那种地方算是穷乡村了,那时我刚上学前班,我们家就有了村里第二的上海牌黑白电视机,第一家当然是村长家。记忆中,从此一户,我们家的院坝里每晚黄金时间一到,就坐满了人,而这一令人自豪的场景,皆来自父亲的辛勤劳作。
总之,父亲在我眼里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无所不能,如超人般的存在。
后来,不知道是受了哪一部电视剧的影响,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真是这种如今看来非常心酸的向往,使我走上了测绘的道路,虽然没当成少先队宣誓时候说的科学家、医生之类神圣的职业,但总算和科学沾点边吧,我自己安慰自己道。可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职业的特殊性,一直没能把家人安排在身边!徐霞客说“父母在,不远游”,现在才明白这就是真理,这也正是我未来应该努力的方向,而且我有信心很快就能实现。毕竟,曾经依靠着大树搬的父亲,而今我也是父亲的骄傲了,我也有一份在我们村里能够让父亲拿得上“台面”的工作了,我知道父亲经常在村里夸赞我。余生能陪他们养老也成了我最大的心愿。
父亲在我映像里高大强壮,直到今年国庆放假回家,我才发现父亲真的老了,彻底的老了,虽然还不到七十,但已是满头白发,这让我想起了小学美术课上的模特老头的形象,深刻的皱纹,花白的头发,以及饱经风霜的脸……
父亲真的到了养老的年纪,可他仍然还在村里打点散工,赚点自己的零用钱,他不抽烟不喝酒,平时也没什么开销,我多次劝他不要打工了,可他就是不闲不住。我们家有将近十年没种过田了,其他的农作物父亲却依然种着。家里的每年的口粮都是我每年回去从岳父家用车运来的,十多麻袋一千多斤,余下来的,父亲就着他种的蔬菜什么的喂点小鸡小鸭。
家中猪圈房的2楼用作粮仓,至今仍做此用,每次买粮回来,都要背到粮仓储存起来的。记得上学的时候,虽然我已经是大小伙了,可在父亲眼里仍然是个干不了重活的小孩,扛粮上楼这样的事情从不让我做,怕我闪着腰,虽然在我看来一袋也就大几十斤,真的不算什么,可我又拧不过父亲,见扛大包这样的事情父亲不让,那我就帮忙卸车、帮他上肩,一袋谷子我两手一抓,很轻松就放到父亲的肩膀上了,猪圈房2楼不算高,但也有十多步台阶,每次我都只能在楼下看着父亲上上下下,看他喘着粗气,爬起楼一年比一年困难……每回想起父亲忙碌的身影,我又忆起朱自清先生笔下的父亲,父亲老了,他真的老了……
我也明白了一生的很短暂,转眼我也活到了父亲当年买得起电视机的年纪了!
(作者单位:测绘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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