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2019年春末夏初，在贵州省西北部的一个边陲小城—威宁县，那时候威宁的天气还有一丝冬的气息，小城躲在白云深处，熙熙攘攘的时令雨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给本就滞后的“三调”外业工作戴上了一把重重的枷锁。心里的燥气和期盼，在各种压力的催使下，已消耗殆尽。那个时间段我承认对未来的方向迷茫过，不禁让我想起了高更在一副画上留下的自问：“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去何处”我清楚知道高更的问题只是对那些尘世间摸爬滚打的人群，生命慢慢被琐碎消耗殆尽，迷失之余才想起高更的三问。

拖着游离的身体，我被分到了无人机小组。那天我们来到黑石镇毛家坪村，沿河谷向西南方向开展工作，其中一个较远的疑似点，通过无人机排查后，无法达到举证要求。因为茂密的柳树枝叶已把藏匿在树底下的房子遮盖住了，我与同事便顺着盘山公路蹒跚而上，在鸡啼狗叫声的引领下来到了此地，两栋高低错落的房子很醒目的屹立在我们面前，砖房看上去像是新盖的，在夕阳的照耀下露出了迷人的富态，旁边低矮淳朴的土墙房被红砖逐渐杀死，门口五棵瘦弱的垂柳，枯了又绿；瓦房屋顶，枯死的野草和苔；风化了的电线和那门框里不见天日的理想，仿佛抽离于那冷漠的疏离的和混沌的世间。

木楞中从门框中走来了一对年过六旬的夫妇，善良的老人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听说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四十年。那两栋房子是他们建造的，生了三个孩子，养了一条叫作咪咪的狗，还有一只胖花猫。他们把一整片山种满果树还有杜鹃花，从四月到十ー月，应时的水果都可以在这里吃到。那天我们顺着大路走上山顶的樱桃树林，又从小小的石阶回来，两旁是鲜活的花草。老屋门口，停摆着锈迹斑斑的小破车，如今它也老了，老人只是偶尔开着它拉土或者水泥，爬山过河的时候再也没有十年前年轻的力气！我就这样看着它，恍然觉得，这个时代即将过去了，那些关乎于它的回忆，在老人那里似乎一瞬间就快要永远成为回忆了......

晚上女主人给我们做了辣子鸡火锅，鸡是吃草籽长大的土鸡，辣椒也是自己种的。还有自己酿的包谷酒，一杯二两，我们围坐一桌，在夜晚的风声里相互敬酒，畅聊到半夜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了，酒的后劲上来，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短暂的安定，心无杂念，脑子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幸福的定义就这样被诠释了，他们的幸福就生长在这座山上，我们短暂停留的那个夜晚，我觉得我也幸福过了。

那一刻，存在于喧嚣之中的自然之物，似乎有一种莫大的温情，能够在瞬间将我整个生命纳入其中，何必再想高更三问呢？深山里没有深刻的爱恨和复杂的烟火，只有每天清晨里整装待发的重新开始和黄昏下弥漫着不偏不倚的为时不晚，幸福仅此而已。

（作者单位：测绘院测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