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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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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街商业大楼的电子钟刚刚敲过六下,天光尚未大亮,秀甫便早早起床忙碌着。

明天是远赴南半球探望女儿一家的日子,这几日准备着,想想该带的礼物和用品是否齐当。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邻居大刚邀约前去红枫湖钓鱼,这是他多年的爱好,已习惯于蹲点夜守鱼塘、投包谷醪糟养窝子。

闲暇时也曾陪着他,举杆抛线放饵欢,静赏鱼嚼桃花影,其中的乐趣不言而喻。

告知他无法相陪的缘由后,秀甫便在阳台上从花盆中挖出给女儿带的金边芦荟小苗,放入早已备好了的湿纸袋中。

“老公,你记着到楼下小卖部拿条软遵香烟,免得你到澳洲没弹药时不习惯,憋得难受、干吼辣叫。”老婆金萍在洗漱间念叨着。

“晓得喽,这一点你放心,饭可以不吃,烟不能不抽。”秀甫由衷地感谢她的关爱。

一晃,到了上午九点,得马上去银行兑换些外币,以便国外零用。

由奥体中心登上229路公交,车厢里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喧哗之声此起彼伏。这是一线从金阳客站往返于龙洞堡客站的公交车,除了沿线市民、学生、上班族外,邻省及本省地州、县份上到贵阳中转的旅客要靠这路公交接驳。

正值春末,未到盛夏的炎热季节。车厢里充满了污浊气味、行李箱包堆满了过道。靠近司机身后的横排长座上,几个中年妇女谈笑风生。

“二姐,你晓得不嘛,黄老三家幺妹儿那天和到起她家婆婆妈干架,差点动起刀子来呃。”年轻点的妇女高声震嗓、吐沫飞溅地说着。

“是喽呢,她家婆婆妈狗日的也太不像话,有点钱就给她家小叔子,从来没有给过幺妹。她家小叔子喜欢玩钱,才刚得呢房子拆迁补偿钱,个把星期就输光噢。”年长的妇女应和着。

“咳咳,咳,唾!”她边讲边向脚下地板吐了一口浓痰,用手揩抹着口鼻、口水鼻涕揉搓在两掌之间,握住身边车扶手抹蹭着。

紧挨其旁站立的秀甫耳闻目染,一阵恶心袭来。

“两位大姐,请你们安静点,车厢里不要大声喧哗、随地吐痰。这是公共场合,不是在乡下院坝头可以随意摆龙门阵。口痰吐到餐巾纸头,要么自家装到口袋里,要么丢到垃圾篓里,篓篓就在你们脚边。讲点文明公德,可以不嘛?”秀甫实在忍不住了。

“啥子,哪点不讲文明啦?!你有啥资格教训老子,男子巴汉呢!”年轻妇女发怒了。

“大哥,你有话好好说,不要拿你们城市人的文明挞洗我们乡下人!没有我们乡下人,你饭都吃不起!咳咳……咳”年长妇女在一旁帮腔,不断地咳嗽着。

“算啦,算啦。她们在乡下大声说话、随地吐痰都习惯啦,一时难得改过来。两位大姐,你们确实也应该注意一些。好啦,都不要争啦,清早巴早呢都图个好心情。”一位白发老太出面平息,老人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口罩戴上。

车行至兴筑东路站,这是一个大站,上车的人陡然增多。

“这是哪个呢包包?霸起位子搞哪样?”一个女声大声发话。

车厢尾部的乘客开始争吵起来,因站立的人太多,秀甫无法看见那头的情形。

 “你自家有座位,还搁起包包霸起位子,像不像话嘛?!”还是她。

“我又不是没让你坐,你吼个哪样?!”一个略带稚嫩的男声。

车上的囧遇,秀甫原本打算通过手机了解下当天的汇率,却被这乌七八糟的事搅和得遗忘了。

终于抵达北京路,秀甫下车径直走向瑞金北路的中国银行。

今年恢复了“五·一”长假,外出旅游的人一定很多,加上近期汇率出现下降的趋势,人们排起了长龙。

从取号机中取出号单后,秀甫老实地排队移步、等待叫号。

队伍前面又是一阵吵嚷,抬头望去,一位年轻小伙紧贴窗口边跃跃欲试、想见缝插针。

“小伙子,要不得呢,后面取号排队!搞习惯了不是!”一位中年汉子吼道。

“办理业务的顾客,请到取号机上取号,请按秩序站在黄线外排队等候。”窗口女柜员轻言细语的声音从柜台喇叭里传出。

“习惯了,习惯啦!你的习惯就是我的不便。”秀甫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到黄昏时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大刚打来的电话。

“秀甫,今晚过来吃饭,钓到一只团鱼,两斤多,顺便给你们送行,哈哈哈……” 那边的他带有一种收获的喜悦。

“好呢,谢谢。我拿瓶好酒你炒菜,兄弟俩家聚一下。”

丰盛的晚餐,摆满一桌。大刚的战利品除了居中摆放的一只大团鱼外,还有几条大小、不同品种的鱼。

“落桃花时候最好钓鱼,还是第一次钓到这么大的团鱼,老子的车杆都被拉弯喽。那条黄辣丁也不小,紧扳紧扳呢。”他乐此不彼地炫耀着。

“大刚兄收获大大的哈,来!敬你一杯,表示祝贺,谢谢你们一家的盛情款待。”秀甫祝贺并感谢着。

“前段时间队上到中医学院体检,你们检查下来有啥问题没得?”秀甫问。

“他体检报告写呢有一项吹气检查的指标超标,说是啥子门菌多。”他的妻子黔英插话。

“奥,那可得注意。碳14呼气试验检查,是幽门螺旋杆菌菌落数超标,你有啥子感觉没有?”秀甫边解释边问道。

大刚边给秀甫夹菜边说:“就是有时候觉得胃有点不舒服,口气有点臭,其它没得哪样。”

“一天要抽两包烟,嘴巴肯定臭。该戒烟得喽,你看你的牙齿,熏得黑黢黢的。”黔英在一旁埋怨。

“菌落超标,会引起胃的不舒服,同时会伴有口臭。建议大家使用公筷吧,养成饮食卫生好习惯。”秀甫解释提醒着,又怕大刚一家顾忌。

“好的,按你说呢办,拿一副公用筷子来!你别说,使用公筷还真不习惯。有次到重庆吃火锅,问服务员要副公筷,老婆还不高兴说:‘火锅高温消毒,怕啥子。’搞得大家都没吃爽。”大刚略带笑意地说。

“大家都习惯啦,哪有那么讲究呢呦!”黔英不高兴地反驳。

……

聚餐结束,回到家中,秀甫又在思考着明日启程的一些杂事。

“秀甫,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赶飞机。”金萍一边催促。

“急个哪样?大不了在飞机上补瞌睡,十多个小时的行程,还怕没得瞌睡睡?我再把行程单和所带的物品清单理一下打印出来,做到有备无患。”

清晨8点起飞的航班,4点钟不到,秀甫就被金萍叫醒。

推着行李箱走在无人的大街上,路灯今晨格外明亮,毛雨洒在反光的路面,更显出一片清冷的寂静。机场大巴尚未发车,的士也稀少。讲好价,搭乘一辆私车向龙洞堡机场方向驶去。

黑车司机驾驶着稍有锈迹的POLO,飞驰在宽敞的路上。小伙叼着烟卷,播放着摇滚乐,专心地驾驶着。

“小伙,外边下雨,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你就不要抽烟啦吧!这么一点点的空间,我已经遭不住了,咳咳。”金萍在后排边咳边提示着。

“好的,对不起大姐,熬夜拉客搞习惯啦,我马上甩丢。”司机说着将未抽完的半截烟头丢出窗外。

“你这丢烟头的动作,也是一种坏习惯,要不得呢!”秀甫讥笑着小伙。

“没事,没有警察,这一带又不得监控,不怕的。”

“有事你就晚啦,万一汽车漏油或旁边有车、路边有易燃物,燃起来你损失就大了,哈哈哈。”金萍开着玩笑。

抵达航站楼,迅速办理登机牌及托运行李。护照递与柜台执机小姐,小姐扫描行李箱后提示要打开检查。脑海一片疑惑,没携带什么违禁物品啊,顿时一副犯人被审的感觉。

“您不知道吗?进入澳洲不允许携带大量的烟草制品。”小姐柔声地质问着。

“去澳洲每人只能携带25枝香烟或相当于25克的烟草制品,你们两个人充其量允许携带三包,其余的请拿出来丢入旁边违禁物品回收箱里,谢谢您的配合。”小姐耐心地解释着。

秀甫虽然在筹备旅行时仔细阅读过旅澳的注意事项,但这次确实是想蒙混过关。澳洲不允许香烟入关和销售,为的是保护当地森林资源,他也曾往返于俄罗斯、日本,是准许携带两条香烟的。

“丢掉的七包烟钱,等于丢了250元人民币,购汇赚到的汇差都还没这么多。”秀甫小声地对金萍讲。

“真的是二百五!借这次出国,戒掉你这抽烟的坏习惯吧。不抽吧,你烟瘾来了心急火燎。想抽,你就把澳洲牛羊吃的干牧草挼碎裹起抽,哈哈哈。”金萍略带心痛地开着玩笑。

“习惯了,习惯了,若不抽烟我确实不习惯。”秀甫苦笑着。

办完行李托运,立即进入安检。

海关先生从盛放被检物品的塑料盘中拿出那棵装有芦荟苗的纸袋。

“你这个不能携带出关!”随手丢入脚下垃圾桶内。

“所有动植物都不能带入外国,一是处于海关卫生检疫的需要;二是为了保障入境国的物种安全。如果入关时检查出来,你是要被巨额罚款的。”他告诫着违反海关规定的厉害性,秀甫也曾备过课。

“好的谢谢,我一定记住,谢谢您的提醒。”

原本想带棵芦荟,到澳洲阳台上种植作为医疗美容用的居心被彻底粉碎。

走入本航班的候机区域,稀稀拉拉没有几人,环境倒显得十分清静。秀甫看看手表,时针刚过6点。

不远处,有个20岁左右的女孩戴着耳机半躺在座椅上边嗑着瓜子边听音乐;行李放在座椅上,双腿覆压着行李随着音乐一颤一颤地打着节拍,整整占据了三人位置;瓜子皮落在明亮反光的人造大理石地板上,显得十分地不和谐。

又是一个习惯了的,秀甫欲走上前去提醒,被金萍制止。

“你管那么多做啥?又不是你家姑娘!”金萍埋怨起秀甫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眼见不雅劝而告之,年轻人如此习惯!起码应该讲点文明吧!”不满的秀甫有些气愤。

“那我去给她讲,女生之间要好交流些,避免男女之间生惑疑。”金萍一边阻止秀甫,一边走了过去。

“小妹妹,你也乘坐这班飞机?”这是秀甫爱人委婉入题的方式。

“是呢。”女孩子懒心无肠地应付着。

“小妹,你还是坐起来,让旅客看到起多不雅观啊;瓜子皮皮吐了一地,人家机场服务员也难得打扫;行李放在座位脚下,地板又不脏,也方便其他旅客坐。”爱人射出了三发“子弹”。

女孩开始落腿、慢慢起身。

“孺子可教也,老婆的三发子弹确实见效。”秀甫暗自窃喜。

她站起来,随着音乐用脚掌把地上吐散的瓜子皮稍微聚拢了一下。而后伸个懒腰,换个方向又躺了下来,继续听着那美妙的歌曲。

“现在又没得好多人,有哪样关系?!”女孩边躺边说着。

金萍摇着头,斜伸开双臂,无奈地走回秀甫的身边。

……

登机时间已到,漂亮空姐们并排站立在舱口问候着、迎接着乘客的到来:

欢迎乘坐NF航空!

您好,先生!这位女士,您好!

脚下当心,请走好。

单程一万千米的大洋之旅终于开启,金萍更是轻车熟路。为了照顾孙女,她已不止一次地往返于这条航线上。

“我觉得,还是NF航空公司的空姐漂亮。坐过很多公司的航班,无论服务质量还是空姐的服饰及气质上都不错。你可以把座位上的电视屏幕打开,觉得无聊就戴上耳机看看电影;想睡觉就呼唤空姐要张毛毯,闭目休息。”金萍诚然一副老司机的模样。

“你个老油条,见到空姐都要评判一下子人家。都说男生好色,没想到你一个花甲老太也这么色色的。哈哈哈!”秀甫与金萍相互戏谑着。

秀甫夫妻网上购票较早,所选位置在经济舱的最前一排,与商务舱仅有厢板之隔。双膝前的间隙较大,伸曲双腿略显自如,缓解了长途疲劳。

 临近午休时间,航餐后的秀甫昏昏欲睡,顾不得从舷窗遥望飞越赤道时日悬中天的极妙景致,展开毯子准备入眠。

猛然间,一股怪味飘袭而来。

“你放大臭屁啦?”秀甫用臂拐碰了一下金萍。

“没有啊!”半睡状的她无心地回答。

奇怪!哪里来的味道,秀甫站立起来,四处张望、搜寻。

只见隔壁同排四人座的其中一人正酣然入睡,脱了鞋的双脚高跷在厢板上,臭脚的气味由此产生。

又是一个习惯之人,你的习惯污染了座邻、惊扰了秀甫的美梦。原本是一次愉快惬意的旅行,却被这污糟的环境碎破。

一只口罩加几滴风油精便是秀甫防御的武器,秀甫已无力去劝阻那位如醉如痴的跷脚大汉,秀甫也不再存意什么教父般的教诲。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自己的,但是归根结底都是大家的。”年逾花甲的秀甫变通着领袖那句名言,自言自语地说。

“习惯了就让他习惯吧,难以改变;不习惯就只有随之、苟且偷生。阿弥陀佛!改变世界要靠自己,改变自己还是要靠自己。阿门!” 他一会儿作双手合十、一会儿作单手胸首间划十地祈祷着。

飞机进入东澳空域,行将离开昆士兰州尚未进入新南威尔士州之时,西天的阳光射入舷窗,即将抵达本次航班目的地澳洲最大城市的悉尼。

随着飞机的徐徐降低高度,云层逐渐显露,晚霞绽放异彩,透过舷窗给长时间静卧打坐的乘客带来一片兴奋和喜悦。

舱内后部区域出现了一阵阵的骚动,初尝跨洋之旅的大妈大爷们,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极早地活跃起来。从行李架里掏行李的、翻腾着背包带帽穿衣的;张妈喊李孃的、老奶喊老头的,整个机舱好不热闹。喧嚣之声盖过了空姐广播的声音,秀甫夫妇俩仿佛又回到了229路公交车的车厢里。

秀甫不知道返程的旅途是否依然,秀甫更不知晓如此的囧旅能何时不再。

应通过强有力的条例制度去约束那些已经习惯了的人们,让那坏习惯得以改变为好习惯,需要一场摧枯拉朽的“革命”。只有那样,才会被文明的素养、习惯所推动,人类的文明和谐才得以共生,整个社会亦因此而取得进步。

秀甫收好胸前的桌板,伸了一下懒腰,静等飞机落地,心中默默地规划着今后十天的澳洲异国之旅。

 

(作者单位: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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