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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病毒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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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下着冰雨。雨落到屋前的树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心随着小雨坠落的声音,沉浸在恐怖的空气包围的书房里。

忽然,天空中燃放着几朵绚丽多彩的烟花。

“爸爸,我们去放烟花吧!”孩子说。他正在昏黄的台灯下努力地写着寒假作业,盼回老家陪爷爷奶奶多玩一段时间。

“别……”

妻子开门进来。我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

“亲,你下班了吗?”妻子未看见我,像往常一样试探地问。

我挪一下椅子,情不自禁地转身,然后看了她一眼,说:“你看新闻了吧!”

妻子看着我,漫不经心地放下手里的一袋水果,伫立了一会儿,“我看了,武汉爆发了新型冠状病毒!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人戴了口罩。”

“你说,我们还要回家看望父母吗?”我想征求她的意见。

“传染没有那么快吧!”妻子轻描淡写地说。

“贵阳发现一例了。”我提醒她。

“明天,我们走吧!农村空气好,人又少,居住分散,应该不会受传染!”

“国家法定假日是二十四号呢!今天二十二号。”

“你可以请年假先回家吧!现在立即给领导打电话请假。”

“那你店里生意怎么办?”

“有两个服务员顶着,今天我给她们俩发了工资,吩咐她们春节值班。”

天黑,雨还在下。窗外那束光消失在夜幕中,光的源点已熄灭,窗户关上了,窗帘已拉上。我知道,俊子肯定要走了。他早前给我说,一家三口要回妻子老家武汉过春节。

俊子的妻子老家是武汉的,今年想提前回家看望生病的父母。他妻子的父母是第一批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人。当他们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几夜未眠。孩子知道春节回武汉,天天闹着见外公外婆。

灯早已关了,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几分钟,楼下有小汽车的喇叭呼喊的声音。声音沙哑,有一丝哀伤,像喉咙里堵塞了什么异物。

“师傅,春节快乐!”

“回老家过年了!”

“是的!”

晚饭后,我收到了俊子的短信,“华仔,我们一家人去武汉了——明年见!春节快乐!

我立刻回了一句,“春节快乐!”

晚上,我给领导请了年假,提前一天回老家。

二十三日早晨,我正准备带着妻子和孩子开车回家,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新闻:武汉封城。我发了一条信息给俊子,“武汉封城了!”

“我知道了!我先去黄岗。我妻子的一个妹妹在那儿!”

“别去了吧!那儿太危险了!”

“妻子说一定要去。她太想念亲人了。”

“路上注意安全!

俊子的妻子是一位有着十五年医龄的传染科医生,也许她更理解武汉人民需要什么。除了医疗物资和医护人员外,他们更需要——爱。他们需要家人的爱,祖国人民的爱,全世界人民的爱。她的父母三天前进了重症监护室,由于路途遥远,每天只能通过视频安抚他们。

中午我回到农村老家,刚放下行礼,也许太牵挂俊子,便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到哪儿了?他回复:黄岗。

我拿着手机翻看贵州省的疫情,发现贵州省人民政府网站公布了2020123日贵州省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情况,出现以下三段话:

2020123 0 时至24时,我省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无新增确诊病例。

“截至2324时,全省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3例。其中,贵阳市1例、铜仁市1例、黔南州1例。贵阳市患者体温恢复正常,病情逐渐好转;其余2名患者病情平稳。

“目前,追踪到密切接触者88人,已解除医学观察0人,尚有88人正在接受医学观察。

下午,弟弟也回到家。吃了晚饭,几个堂哥、几个堂姐妹,还有一个侄女来家玩耍,提议打麻将。我正准备阻止,妻子激动地说:“好啊!家里前年买那台麻将机,一年打一次,再不用可能要放坏了。”

我没有参与,回到厨房的火坑边陪母亲聊天。堂哥茂林也在,他问我,“华,这病毒是不是很恼火?”

母亲未等我回答,抢先说:“非常厉害啊!我妹妹在安徽,今天打电话来,她那儿政府人员上门劝导大家别出门呢!”

“真的啊!我看武汉真恼火啊!我猜想,这病毒是从哪儿来的啊?”堂哥啊呀啊呀地惊呼。

我苦笑了一下,说:“可能来自野生动物身上。”

我说完看着堂哥疑惑的眼神又补充说,“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国传染病专家钟南山说的。”

“钟南山?那年‘非典’,我恰好到北京,就听到这老人厉害啊!只要他在,这病毒也不用怕。”堂哥得意地说。

“铜仁发现了一例呢!”我说。我是在提醒他,别掉以轻心。

手机微信响了,是俊子发来的。

“华仔,冠状病毒传染太疯狂了!你得小心啊!”

“谢谢!我回老家了。”

“我今天看新闻,铜仁发现了一例。你得做好安全防护,切记出门要戴口罩啊!别参加聚会,别去人密集的地方。”

“你也得注意防护!”

“我会保护好的。妻子已经和妹妹去了医院。她说要帮家乡人民作点贡献。她本来是传染科的主治医生,回来没有休息就去了医院。她准备去武汉,武汉封城了。”

“她父母怎么样?”

“原计划我要去看望,妻子不允许,要我别添乱,发视频说说话就行了!”

“这病毒真厉害吗?”

“全封城了!说不定过几天要封省。唉,可恶的病毒啊!华仔,别再吃野味了,给子孙后代留点德吧!每次几个‘哈儿’请我们吃饭,都喜欢跑去吃野味。现在听钟老先生说,这病毒可能来自野生动物呢!你记得那年‘非典’吗?也是吃野生动物引起的啊!那代价不小呢!”

“是的!以后我们劝那几个‘哈儿’别再吃野味了!”

“你小心,注意防护!我得给妻子们送饭了。妹夫也在医院,现在家里只有我和两个孩子。”

夜幕降临,厨房里传出呜呜地哀叫声。我问母亲,“什么东西?”

“你哥专门给你套的竹鼠呢!”母亲说。

堂哥看着我,得意洋洋地说:“这东西啊,一般人吃不到呢!我想,你们难得吃,便上山套了一只给你们,让你老婆和娃儿尝一尝味。我晓得你不喜欢吃,你以前跟着我们上山套了许多,包括什么野兔,什么山羊,什么獾,什么……唉,很多,我们吃腻了,现在闻到味儿就不想吃了。”

我没有应声。窗外的烟花一阵一阵的响,像一朵一朵银白色的蘑菇。厨房里的竹鼠哭声越来越大,不知它冻得哭泣,还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要终结而哭泣。

深夜,天空还有零星的烟花。厨房里的竹鼠呜呜地哭得厉害,声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恐惧。我回屋睡觉。妻子和堂哥们还在打麻将。

凌晨三点,我睡不着,眼前浮现着父亲死前狰狞的面容。童年时,山里没有禁猎,村里人喜欢上山打猎。父亲听二伯的话,也跟着上山打猎。那次上山,他的灵魂再也没有归来,留下的躯体吊在悬崖上。从那时起,我恨二伯,更恨猎人。

若不是二伯,我父亲不会上山打猎。我知道的,父亲胆小如鼠,每年过年杀猪,他都会躲得远远的。他听到案桌上的猪哀叫,会落泪。他爱动物,更爱猫狗,教育我时,常说,动物是有生命的,你看它们,五脏俱全,像人一样有感情,懂得感恩。若是时代变了,全人类过上幸福生活了,它们会常来家里作客。

父亲走了后,我从未伤害过小动物,甚至有一次一条毒蛇钻进家里,母亲要我拿柴刀砍成两截,我不敢,拿了一根小木棍,轻脚轻手地把它撵走。我挨了母亲臭骂,骂我不像一个男人,更没有男人的胆量。

我回忆着,仿佛耳畔听到父亲说话的声音,“娃,小动物也有生命!你别伤害它们!”我悄悄地起床,拿着手机,打开手机上的灯,蹑手蹑脚地去了厨房,提着装竹鼠的铁桶往后山去。

夜色很美,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森林里传出来小动物唧唧哼哼的声音。我把铁桶放下,揭开盖子,两个指头轻轻地捏着竹鼠灰色的尾巴,害怕捏痛他,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可能伤着你了!”

它是否看到了希望,一声不吭。我蹲下身体,把它放在地上,说:“走吧!你家人还等你回家过年呢!”

它没有急着走的意思,在我跟前,头不停地晃动,唧唧地叫了两声,仿佛听到一声“谢谢!”然后,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扭着屁股,一晃一晃地走了。

第二天清晨,我正在床上看书。继父大喊:“哎呀,那竹鼠跑了!”

接着就是母亲的声音,“啊,真跑了!可怜我的乖孙子不得吃了!”

我没有吭声。窗外的烟花又响了。几个调皮的孩子在田野里用线牵着几只蝙蝠,像放风筝一样乱跑,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跑出屋去,冲着一群人愤怒地大喊:“离病毒远一点!”

 

    (作者单位:测绘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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