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你们都去了哪里

我一个人陪着

老屋

孤零零地

躺在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我还记得很远很远以前

当知了开始鸣叫的时候

我的肚子里装满了

你们从山上挖回来的

被锄头挖得七零八碎

或是长满了虫眼

亦或

还没有长大的洋芋

你们

或者是那个刚放学回家的孩子

踩着碓棒架子

最后我肚里的洋芋

全部变成了芋泥

后来

芋泥变成了猪圈里头

猪身上的一膘肥肉

有时候

洋芋也会变成

一肚子的红薯

和洋芋一样七零八碎的红薯

在知了的声音

叫得快接近嘶哑的时候

我的肚里

换成了还没有成形

良莠不齐的

玉米棒子

她们都成为了我肚里的肉泥

最后

肉泥也变成了猪圈里头

猪身上的一膘肥肉

最热闹的日子

是在每年腊月的尽头

一杆子苦竹叶

扫除整个老屋每一个角落的

蜘蛛网和烟尘

你们把我的整个肚子

还有碓棒上一年残留的

洋芋、红薯和玉米渣滓

清理得一尘不染

炊烟袅袅后

一甑子晶莹剔透的糯米

淌进我的肚子

咚咚 咚咚

原本沉闷的碓棒声

和着嬉戏孩童此起彼伏的炮竹

变成新春的交响曲

最后

晶莹剔透的糯米粒

变成了雪白雪白的糍粑和汤圆

粘乎乎

就像你们一家除夕夜的欢笑声

有一天

我突然发现

我再也找不到那个放学回家

踩着我碓棒架子的孩子

在腊月的尽头

偶尔听到你们在老屋的伙房

久违的欢声笑语

但碓棒架子

孩子们再也没有踩过

我的肚子

全是灰沫和烟尘

那天

几个陌生人从老屋的后檐

走到我的身边

从他们的碎碎细语

我模糊的听到

他们试图把我搬离老屋的土地

我的肚子刚好可以

种一窝子价格不菲的盆景

或者

直接盛上清水

养上一窝子浮萍

成为像古董一样的玩偶

我不知道

你们都去了哪里

我宁愿

孤零零的躺在老屋

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就算你们永远

不再回来

我害怕离开

离开老屋的这片土地

再也寻留不住

你们的气息

还有

老屋和我们一起的几个世纪

我没有忘记

我没有忘记

你就在那里

一直都在那里

无论我走到哪里

你一直就在那里

我能感觉

你就在我的胸膛

就像一块陨铁

沉甸甸的嵌在我的

心底

我能感觉

你就在我的梦里

无论我枕着再遥远的星空

你依然游荡在我的

梦里

我能感觉

你就在我的血液

在生命的沟沟壑壑层峦叠嶂中

依然汩汩流淌的

血液

也许

我已经在多年前

死在梦想的纯真里

死在年少的轻狂里

死在迷茫的懵懂里……

也许

我已经在这些年

死在青春的纸醉金迷

死在世事的灯红酒绿

死在迷乱的风雨烟云……

但是

故乡啊

不要因为我的坟墓太多

而把我抛弃

（作者单位：106地质队）